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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教社百炼成钢的那些编辑(二)

2020-10-30 来源: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编者按

  2020年,是人民教育出版社建社70年。70周年风雨历程,人教社推出了无数惠及万千学子的优质出版物,而这背后更是凝聚着一代又一代人教人的心血和付出。近期,《中国出版传媒商报》“中国编客”特设“人民教育出版社社庆70周年专版”,我们很荣幸邀约到若干人教社中青年老师投稿,讲述他们在策划、编辑加工、与作者交往、装帧设计、数字化转型等过程中,发生的对于他们职业生涯有着特殊意义的事件、见闻和感悟,以此记录书与人的故事,为人教社70周年献礼。第一期,我们已于2020年9月25日第43版刊发了4位老师有关编辑工作的杂谈。本期,我们继续推出人民教育出版社英语编辑室副主任马剑辉、学前教育编辑室主任编辑张帆、生物编辑室高级编辑刘丹、中学语文编辑室高级编辑陈恒舒的精彩文章。后续内容,敬请期待。

  做好中国故事的国际表达

  ■马剑辉(人民教育出版社英语编辑室副主任)

  怎么讲好中国故事,让国际读者不但能听得到、看得到,还能听得进去,看得明白?这是人教社中方主创人员在策划“中国读本”丛书时摆在面前的问题。

  首先是确定丛书要写的20个话题——想让全球的青少年读者了解哪些中国文化内容呢?中方团队更注重话题内容的系统性、概括性和准确性;而合作方美国国家地理学习( NGL)更注重小切口、故事性和趣味性。这就需要兼顾双方的需求,摸索到一个平衡点,但同时要确保每册内容的中国内核。

  中外团队你来我往地过招:中国饮食文化的话题,外方想写蛇羹?不行,蛇羹争议很大,又没有代表性,再想想别的话题吧。哦,“火锅”的国民度很高,火锅文化还有丰富的内涵,最终外方也觉得不错!外国读者喜欢动物话题,中方选择了丹顶鹤。丹顶鹤美得贴近水墨意境,还能借着介绍迁徙路线呈现几种中国的典型地貌。但外方觉得丹顶鹤不够“中国”,建议还是写大熊猫。那好吧,谁让全世界都爱大熊猫呢。

  可有些话题我们坚持要写,不能妥协,又该怎么办呢?我们在多次选择、碰撞中摸索出一个解决矛盾的办法: 就是要找到一个外国读者感兴趣的外壳,然后把我们希望传达的内容装进去。比如,我们本想在一册读本里以孝道为核心介绍中华传统美德,但外方不十分理解。后来双方达成共识写《回家过年》(Home for Spring Festival),因为国际读者对春节习俗很感兴趣,对中国人一年一度的“人口大迁徙”——春运也很好奇。所以这册书就把春节作为外壳,从“春运”切入,写到春节习俗,但核心还是写中国人追求团圆和睦,尊老爱幼、孝老爱亲的传统家庭观念,问题解决了!

  20个话题确定以后,具体到每一册怎么编写呢?我们尽量去贴近国际读者的阅读习惯和他们熟悉的叙述方式。

  首先,每册读本都从一个小切口切入展开叙述。比如《京剧中的民间偶像》(Icons of the Beijing opera)选了三出京戏,重点描述花木兰、关羽、包拯这三位传奇人物。书里介绍了他们是生旦净末丑哪个行当,扮相和唱腔特点等。更重要的是写到了中国人在京剧舞台上演出他们的传奇事迹,是因为尊崇他们所代表的忠诚、孝道、信义、公正等传统美德,因为这体现了中国人的精神追求和道德观念。

  其次,每册读本都是从国际读者已知的文化现象写到它们背后的内涵。比如《西安的前世与今生》(Xi’an:Past and Present)介绍了西安的历史与现在。选西安作为切入点是因为西安是一座国际著名的旅游城市,体现了传承与创新。所以这册书就通过写西安一座城的历史——秦朝、汉唐和现在的西安,写整个国家的历史变迁和发展变化,从而介绍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第三方面是“中国读本”各册丛书以当事人叙述视角展开对中国故事的讲述。这套丛书的美国作者在中国生活了十几年,热爱中国文化。他在书里写到了自己接触的人、事和中国人现实的生活,呈现出生动的中国气质。

  通过以上这些方面的努力,我们希望 “中国读本”丛书能够塑造一个融通中外的、有吸引力和感染力的话语体系,潜移默化地让国际读者感兴趣,尤其是增进国际青少年读者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与认同。

  我们中方团队在中外合作编写的过程中,一方面需要掌控每册读本的写作方向,就删减或增补哪些方面的内容提出具体修改意见,并提供相关资料文献;另一方面还要认真查证读本里的每处信息,做到观点有依据、信息有出处。与外方团队沟通、合作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讲中国故事、传播中华文化的过程。我们中方团队也深深体会到其中的不易:很多时候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和道理,外方并不能完全理解和认可。沟通的过程如同抽丝剥茧,需要不断打破固有的认知,重建更全面、真实的印象。这需要中外双方都付出艰苦的努力。

  把生物教科书编出诗意美好

  ■刘 丹(人民教育出版社生物编辑室高级编辑)

  在“知乎”网站上有一个问题受到了百万网友的关注——“教科书上有哪些令你触动的话?”

  在这个问题下的一条评论为什么获得了三千多位网友的赞同?

  这条评论与人教版《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 生物》章首页中的小诗有关。评论这样写道:“小诗高度概括了一章的内容,并且具有很强的文学性,甚至还有点《繁星·春水》的味道。学完一章,涵咏一番,也是很有兴味的。”还有网友评论,发现这些小诗犹如找到了宝藏;有网友认为它们赋予了生物课生气;甚至有网友因为这些诗句喜欢上了生物学科。

  下面就是高中生物学教科书中的两首小诗。一首小诗来自《生物 必修1 分子与细胞》教材第5章的章首页。

  新叶伸向和煦的阳光,蚱蜢觊觎绿叶的芬芳。它们为生存而获取能量,能量在细胞里流转激荡!

  诗里把我们生命世界里能量的流动说得多么回肠荡气!另一首小诗来自《生物 必修2 遗传与进化》教材第7章的章首页。

  远去了“贝格尔”的帆影,无涯是进化论的航程。拨开那亿万年的迷雾,寻觅着生命史的真容。诗里把生命史说得那么博大而又神秘!

  这两首隽永的小诗,分别出自教材的主编朱正威老师和赵占良老师的手笔。这些小诗犹如颗颗珠玑,与生物科学知识紧密结合而熠熠生辉,它们不仅可以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生物科学知识,而且将人文精神教育融入自然科学教育之中,让学生在潜移默化中获得文学的滋养与熏陶。

  随着教材章节内容的变化调整,在新修订的高中生物学教材中,需要补充一些新的创作。这里,我不妨带着大家走进编写者的创作时空,看看小诗的诞生过程。例如,我们要为《普通高中教科书 生物学 选择性必修1》教材中新增的“免疫调节”一章配首小诗。责任编辑包春莹老师先给大家提供了一个匿名的“靶子”让大家提意见。

  “它是人体内的护卫队,日夜巡视却悄无声息。病菌、病毒,突变细胞;都将被它一一地除去。细胞战士、抗体武器,筑就身体健康的根基。”

  看了小诗后,我提出:“‘一一地除去’的表述不太严谨,病菌、病毒和突变细胞不一定都能被除去;诗里只提到了免疫细胞和抗体,而免疫系统中细胞因子也很重要!”

  包老师说:“那改用‘分子武器’呢?”“这个词有新意,高大上!”包老师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这时,有老师建议将“一一地除去”改为“默默地除去”。

  赵占良老师说,“默默地除去”也不好,战斗是很惨烈的,很多免疫细胞要“阵亡”。他还指出,“悄无声息”的描述不太好,感觉像是偷偷摸摸的;最后一句没劲儿,跟战士和武器不匹配,这些战士和武器就是要让病原体“死无葬身之地”,这样才有劲儿。

  听赵老师这么一说,大家讨论更热烈了。有老师说,好惨烈呀!有老师说,这把我们的免疫系统说得太狠了吧!其实,这只是风趣幽默的赵老师逗大家一乐,想要激发大家更多的修改灵感。之后,大家还对小诗是否押韵,使用的标点符号是否合适等展开了讨论,最终修改意见达成一致,小诗诞生了。

  它是人体内的护卫队,日夜巡视,紧张有序。病菌、病毒,癌变细胞,都将被它视为“非己”。细胞战士、分子武器,让“非己”成分销声遁迹!

  小诗是不是很形象呢?讨论过后,小诗的作者随之揭晓,是谭永平老师。谭老师说,自己抛出了砖,被大家磨成了玉。在我们教材的编写过程中,像这样自由、民主的讨论是常态。即便是主编、资深编辑提出的想法,也一样要经受大家意见的洗礼;即便是编写团队里的年轻人,也敢于发表自己的见解。我们正是这样不断地打磨,才成就了教材中一首首意蕴悠长、动人心弦的小诗。

  以小见大,由近推远。人教社正是这70年的虚怀,让群贤毕至;正是这70年的积累,使得厚积薄发;正是这70年的传承,让我们像工匠般精雕细刻;正是这70年的责任,让我们不改初心、如履薄冰。让我们继续把生物教科书编出诗意美好,让人教社永远生机盎然、新绿如茵!

  一场展览与一本“中国最美的书”

  ■张 帆(人民教育出版社学前教育编辑室主任编辑)

  逛美术馆、展览馆,是我从小到大的一个兴趣爱好。进入出版行业后,随着编辑经验的不断积累,我发现,展览的构思、布局、呈现方式,都与图书的策划、编排结构及设计有很多相似之处。无论是了解相关信息、借鉴策展思路、积累作者资源,还是提升审美感知力、获取选题灵感,每次看展对我而言,都是学习和开拓视野的好机会。2015年5月底的一天,我去参观了正在国家图书馆展出的“炫彩童年——中国百年童书展”,这场展览是由国家图书馆少年儿童馆、国家图书馆展览部联合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共同策划举办的。展览规模虽然不大,但展纲脉络清晰,展览内容以文字、图片和实物相结合的方式进行呈现,较为系统、全面地展现了晚清至新世纪以来,我国童书的发展历程,这在中国图书馆史、中国儿童文学史、中国童书出版史、中国儿童教育史上,都是第一次。看展结束后的那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此有价值的展览内容,为何不以书籍的形式呈现出来让更多读者受益呢?况且,在市面上似乎也没见到过展现中国童书出版史的同类产品。带着这个想法,我及时和展览方国图少儿馆王志庚馆长取得了联系,没料到他们也正有此意,双方一拍即合,并将书名定为《炫彩童年——中国百年童书精品图鉴》。收到初稿后,我室申报了选题并顺利获得通过。

  准备申报选题时,我考虑最多的是设计人选问题。这么有价值的选题,要是按照一般图册的设计方法来完成,实在可惜。我深信,若能将它托付给一位认可它、理解它、愿意对它进行深入挖掘的专业书籍设计师,它的命运一定会不同以往。反复思考并经领导同意后,最终决定邀约擅长驾驭大部头儿教材和图文书的张志奇老师担此重任。我和张老师虽然认识,但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合作,他能接受邀请吗?我很清楚,高水平的设计师能否接受项目邀请,主要取决于项目选题是否能被设计师看中、认可,好的选题能高度激发设计者的创作欲望。幸运的是,选题通过后,当我约他见面详细描述了我的选题构想后,张老师立即表示愿意操刀设计,他说这个选题“大有可为”。

  就这样我们的合作开始了。内容杂、图片多、体量大,是这本书的显著特点。如何将这些庞杂信息用可视化的方式得以清晰呈现?设计师运用编辑设计的理念,对全书内容和编排结构进行了全新规划。在保留初始及主体内容的基础上(即根据时间顺序划分出童书出版的五个历史阶段,每一阶段包含相应的单元说明及相关书目信息和书影),增设信息图表,为每一阶段的书目封面颜色、体裁、出版地等主要内容进行梳理和总结。为增强目录检索的趣味性,还特别设计了书架形式的检索版块。而护封中的插图,均选自每一历史阶段极具代表性的童书并使用镭射纸张印刷,以期用生动的图像,展现百年来中国童书出版物的多样性和时代特性。整个设计过程,工程量浩大,可以说是对文本内容的二次创作。设计师不辞辛劳,几易其稿,责编和作者齐上阵,共同做好改稿以及各种协助与把关工作。

  尽心尽力把书做好,是《炫彩童年——中国百年童书精品图鉴》每位参与者的共同目标,这其中也包括出版印制环节的工作人员。至于参评“中国最美的书”,我们只是抱着学习和积累经验的态度去试试,毕竟这是国内书籍设计领域最权威的奖项,一旦获奖还将代表中国去参加“世界最美的书”的评选。令人倍感振奋和鼓舞的是,该书最终以全场评委打分排名第三的成绩,一举赢得“2017年中国最美的书”的称号,实现了人教社在这一奖项上零的突破。2017年底,本书入选《中华读书报》年度“百佳”图书。2018年,本书荣获第九届全国书籍设计艺术展览铜奖。2019年,此书又被“华彩书香——当代中国瑞典书籍设计家艺术展”选为展品,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进行展出。荣誉在获得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过去,而做书之路永无止境。作为后疫情时代的编辑,让读者看到、读懂更多“最美的书”,这既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更是必须肩负的全新挑战。

  《我教语文》出版琐记

  ■陈恒舒(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学语文编辑室高级编辑)

  2015年夏天,我拿到了一沓厚厚的书稿,是张必锟先生关于语文教学的论著。先生1927年生于湖南辰溪,195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后任教于北京多所中学,1980年代退休之后,长期参与人教版中学语文教材和教参的编写,被公认为人教社“不领工资的编辑”、中学语文室的“功臣”。先生擅长文言文教学,发表的文章大都与此相关。刚好我也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比先生晚了61年),对文言文教学也颇感兴趣,这部书稿的编辑任务就很自然地落在了我的肩上。

  我拿到书稿后先简单浏览了一遍。大部分是发表过的文章,整整齐齐地贴在印有“人民教育出版社”字样的8开大稿纸上(稿纸应该是当年参与编教材写稿剩下的),文章间或有修改,用的都是标准的校对符号,工工整整,一丝不苟,让人感受到老一辈教材编者细致严谨的工作作风。至于文章的内容,特别是关于文言文教材教法的论述,更是于我心有戚戚焉。我看完后马上给先生打了电话,先生说他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于是我们就以写信的方式讨论书稿。先生给我的第一封信,称我为“恒舒先生”,着实吓我了一跳。但先生随即解释说:“我对你的称呼是继承了我们共同的老前辈张璇(即张中行)先生的传统,他是1935年毕业的,我比他晚了17年,他一直称我‘先生’,我多次抗议无效,也就任他这么称呼,安然自若了。”之后的来信中,先生对我关于书稿的想法总是称赞有加,鼓励我大胆放手去做。后来先生向我说起,北大和人教社的前辈当年也是这样鼓励他的。我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薪火相传”吧!

  按先生的本意,这部书稿专谈文言教材教法,但顾之川老师建议说,先生在现代文和作文教学方面也有不少建树,最好能编一本全面反映先生教学思想和成就的文集。先生欣然同意,增补了相关内容,并将书名定为《我教语文》。

  我为这部书稿花费了不少心力:通过各种线索,我搜集到了先生早年发表但自己手边都没有存留的一些文章,使得书稿内容更为充实;有的文章原发表刊物和期次不详,我都一一查清并注明;有的文章因故无法收录,我便将其它们编为《张必锟先生语文教育论著存目》;有的文章没有电子稿,排录错误很多,我就反复审读校样……可2016年恰逢教育部组织编写的新版语文教材投入使用,那前后的工作极为繁忙,以至于这部书稿的编辑出版进展迟缓。10月中旬,先生的女儿打来电话,说先生突然病重,情况不是很好,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希望尽快看到成书。我当时心急如焚,加班加点,签字付型后反复叮嘱相关部门,加急加急再加急,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两册来!

  2016年11月5日,那是一个雾霾很重的周六,我下午就到了办公室,等着样书从河北涿州的印刷厂送来。晚上将近9点,样书终于送到,竟还是热的。我拿到书,甚至都顾不上对送书的师傅说声谢谢,就赶紧跳上出租车,直奔医院。9点半左右,我把书送到了先生床前。护士把病床缓缓摇起,他斜倚着,艰难地睁开眼,看着这部凝结了他大半生心血的文集,很努力地张了几下嘴,却发不出声音。先生的女儿突然叫道:“看!老爸笑了!”

  护士们说,这是住院半个月以来,先生第一次露出笑容。

  两个月后,先生溘然长逝。

  2018年,我写了一篇《文言文该怎样教——张必锟先生〈我教语文〉荐读》,发表在当年的《语文学习》第4期上,并通过人教社微信公众号发布,起到了一些宣传作用。去年年底,我了解到先生家中还有部分计划结集出版的旧稿(包括从未正式发表的手稿),今年趁着疫情相对缓和的时候,我在先生家人的陪同下将这些稿子取出,加以整理,编为《文言文教学法初探》一书,先生的好友张春莲老师撰写导读,即将由商务印书馆出版。我想,这或许能够告慰先生的在天之灵,也能弥补一点点我对先生的愧疚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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