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业内信息论近代期刊的生长与社会性2016-01-05 来源:出版发行研究 吴永贵 朱琳
编者按:中文期刊自诞生以来,与中国命运紧紧相连,共同经历了屈辱的岁月,迎来了辉煌的时代。 与此同时,中文期刊也在逐步发展壮大,蔚然大观,成为中国历史上一道绚丽的风景线。值此中文期刊诞生200周年之际,我们特约请吴永贵教授、朱琳博士为本刊撰稿,以资纪念。 摘要:戊戌变法以来,中国社会开启了流变模式,期刊获得了迅猛的发展。此中原因,在于期刊的快速、共时、连续的特征,从而构建了有别于书籍的社会性特性。作为连接社会的端口与平台,期刊在变动不居的社会潮流激荡中,其实一直遵循着戊戌时期康梁等人论述的“通”和“开”的社会功能,只是不同时代语境下的期刊目标指向有所分别而已。通过“通”与“开”的双重社会性路径,共同形塑出了近代社会的现代性品格,期刊本身也缘此生长,成为中国社会交流的中心。 关键词:近代期刊 社会性 “通”与“开” 中国是印刷术的故乡,书籍的印刷传统上溯至唐,甚至更久,但论印刷品类的丰富,则是近代文明以后才出现的文化景象。如我们现今司空见惯的连续性出版的印刷品类——中文期刊,则不过200年历史。1815年创刊的《察世俗每月统记传》,被认为是最早的中文期刊,它是由外国传教士在马六甲创办,从这个意义上说,期刊作为一种传播形式,是文化输入的结果,并非导源于中国本土印刷的内生性成长。为何期刊这种载体类型与古代中国不曾结缘,到了近代,尤其是在晚清大变局时期以后,却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乃至于骎骎乎书籍之上,而与报纸一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社会交流的中心?期刊的成长,与中国社会的现代化变革之间,有着怎样的对应关系? 期刊者,顾名思义,按期而刊也,其最显要的文化表征,就是在出版过程中,通过出版频率的周期性安排,有意识地植入了时间元素,使得出版时效与文本内容之间建立起内在的关联。换句话说,在期刊的内隐含义中,时间本身,即构成价值和意义。所谓“时效”,即“时”也有“效”。古代中国长期超稳定的社会政治经济结构,加上好古的知识文化传统,“时效”的价值并不那么明显。在一种平稳的社会状态中,相对静态的图书,作为知识文化载体,就足以应付自如。古代中国不曾出现按固定频率推送的期刊出版形式,主要归因于期刊产生的社会驱动力不足。即便到了近代,在第一本中文期刊输入中国之后,经历两次鸦片战争,直至甲午战争之前,国门虽早已洞开,但社会政治文化结构,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使得以时间为主要效率价值的期刊一直难以获得改观性的发展。从1815年到1895年,在跨度长达80年的时间里,全部创办的中文期刊才130余种,国人自办的,不过9种而已①。外国传教士及一些外国商人,一直致力于报刊的中国本土化实践,而本土中国,上至朝廷,下至国民,似乎对这种新花样的出版物形式并不怎么经意。 甲午战败及随后中日马关条约的签订,才是震惊国人神经的重要事件,同处东方的蕞尔小国,居然打败天朝大国,惊异感伴随着耻辱感,首先在部分知识精英阶层中转为奋起的行动,由此拉开时代“维新”的序幕。在当初即以维新运动命名的政治变革实践中,报刊作为“助新之具”,是那个时期最有成效的实践成果之一。从1895年至1898年,出版中文报刊145种,其中国人自办者94种②,4年内的期刊数量超过前80年的总和。这样的突进,一方面是拜时局所赐,动荡岁月,人们信息焦虑,使得快印快播的报刊有着明显的比较优势;另一方面,也是缘于政治家们将政治变革目标与报刊社会性功能有机结合起来,是政治运作的自觉产物。我们不难注意到,在这一时期康有为、梁启超、汪康年、谭嗣同、严复等人的诸多报刊论述中,使用频率最高的字是“通”和“开”。“去塞求通”“通上下之情”“通中外之故”“开民智”“开官智”,报刊被分派作连接朝廷与社会的政情管道,和启发官民觉悟的启蒙工具,对期刊的角色功能定位,相当明晰。“通”与“开”,这样一种充盈着变化和运动感的形象表达,所彰显的,正是报刊的另一大重要特征——社会性。从逻辑上说,报刊社会性的获得,来源于报刊的高出版频率,既有只争朝夕的及时性,所谓“通消息”,又可无远弗届地四处传播,而且读者几乎是在同时共读,所谓“联气类”,这种时空上的连线,使得报刊的社会效果可期,而且报刊的连续发行,社会性还随之累积增加。快速、共时、连续三结合,所达致的效果,是单体性书籍的出版方式所难以比肩的。不可否认,书籍的出版,在任何时候都会有价值,只是在流变不居的滋扰岁月中,报刊似乎有更好的文化适应,表现出更强的社群特征,更有利于“群策群力”的社会动员。想一想,像《时务报》初创时每期即发行4000份左右,半年后增至7000份,一年后达到13000份,最多时达17000份,分销北京、天津、湖北、湖南、南京、苏州、山东、烟台、成都、重庆、浙江、广州、香港、广西、澳门、日本、南洋等60余处,③这种不分畛域的万人共读的场景,堪称人多势众,这样的政治能量汇集,当然值得政治家们期待。而报刊的“阅读同期声”所建立起来的“想象的共同体”,对编者、作者、读者三方,均不无心理激励,它构建了一种不同于图书时代的更加开放的新型文化交流空间,正是在这个意义层面上,报刊具备了媒介的资质,也正是在这个意义层面上,报刊形塑出了近代社会的现代性品格。就报刊生长史的角度而言,正是康梁等维新派政治家对报刊社会性的充分演绎和有效展示,全面升级了外国传教士报刊的低速运行状态,实现了国人对报刊从忽视到重视的认识飞跃,在围绕报刊形成的新交流圈中,人们改变了智识交往模式和资讯接受方式,并构成日常知性生活与文化消费结构的重要维度。因此,说戊戌时期是中国报刊发展史上的第一次高潮,就不仅仅是表面上报刊数量突增而已。 戊戌变法虽然以失败告终,但它开启了中国社会变局的连环模式:清末新政实际上接续了戊戌变法的变革框架,接着是辛亥革命的爆发和帝制的最终覆灭;1912年民国共和政体建立不久又有袁世凯的称帝、张勋复辟等闹剧出现,基于政治不上轨道的历史反思,陈独秀等人开始从文化上寻找突破口,于是有新文化运动的发起;1919年爆发的五四运动,一方面扩大了新文化运动的成果,另一方面也分化出了各种主义,并在长期的现实政治斗争舞台上标榜与竞逐;1927年北伐战争胜利后建立的南京国民政府,国民党得以在全国范围内复制它广州时期实行的党天下强宣传模式,而二三十年代以强劲的左翼文化为代表的各种思想的共存格局,说明官方主流意识形态从未享有独尊的地位;1937年全面抗战的爆发,民众动员工作由此提到重要的议事日程,不曾有所懈怠,而抗战胜利后接下来的国共内战,其实也是争取民心的宣传攻心战。这些半个世纪时间里在中国大地上演出的连幕大戏,印证着中国社会剧烈动荡的强硬事实。作为媒介的期刊,在这个风云变幻的系列时代剧中,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发展的高潮。有时是充当旗手,有时是派作推手,有时是领衔主角,有时是分饰配角,从来都身在其中,总与时代共起伏。且以统计数据说话。1912年前后、1919年前后、1927年前后、1945年前后,分别是民国时期四个重要的时代节点,也恰是期刊创刊飙升幅度最大的几个时期。根据邓集田所作的各年度创刊中文期刊种数统计表,1912年创刊113种,是1911年创刊36种的3.14倍;1920年创刊208种,是1918年创刊89种的2.34倍;1928年创刊709种,是1927年创刊475种的1.45倍;1946年创刊1420种,是1945年679种的2.09倍④。那些声名远扬的杂志,如《清议报》《新民丛报》《甲寅》《新青年》《每周评论》《独立评论》《萌芽》《北斗》《生活》《抗战文艺》《解放》《观察》等,都在时代坐标中被指认为具有代表性的符号意义,写进历史的史册。作为连接社会的端口与平台的期刊,在变动不居的社会潮流激荡中,其实一直遵循着与戊戌时期大致相同的“通”和“开”的社会功能,只是不同时代语境下的期刊目标指向有所分别而已。 具体说来,期刊社会性路径中的“通”与“开”,分别代表着两种不同方向的社会作用力维度,那些为革命鼓吹,为主义宣导,为思想启蒙,为民众动员的期刊,更多的是执行垂直型的“通”的功能,试图通过从上到下的灌输与植入,建立一个弥平社会层级差别、与上层目标看齐的知识、观念和思想世界,并据之作为行动世界的指南。积极与主动,是这一类期刊的性格共相;导师和引领,是这一类期刊的心态共相;解放与改造,是这一类期刊的实践共相。上文所例举的各刊,均属于“通”类型的期刊范畴。因为敢想、敢说乃至敢干,而往往引发时代潮流涌动,并在某种外部历史机缘凑合之下,一时间形成了明星大刊示范性带动,外围卫星刊物呼应式跟进,纷纷然于多个层级、多个区域,迸发出同质化的期刊群落。上文所说的某些历史节点出现期刊数量骤增现象,或可从这一层上予以解释。 在晚清民国年间创办的近25000种⑤中文刊物中,像上述那样着意打通社会层级、刻有明显启蒙、宣导、动员意图的期刊,只是其中的部分而已。若从现代学科划分的角度来看,这些“通”类型的期刊,多属于政治和文化思想一类。只是因为这些期刊,往往背倚势力组织或高层精英,又挟时代声威,对社会所产生的影响,一如洪水般急流直下,格外引人注目。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应看到,在期刊的社会性建构过程中,不仅仅只有洪水型的倾泻,还有为数更多、范围更广的滴水型渗透,它们当中,有的只是为了获取市场利益,如各种商业出版机构办的刊物;有的只是为了搭建学术平台,如各种学术文化机构办的学术刊物;有的只是为了方便行业交流,如各种行业或协会办的刊物;有的只是联络学缘和地缘,如各种同学会、同乡会刊物;还有一些针对特定的人群,如儿童刊物和妇女刊物等,它们都通过连续的出版与不断的发行,构建了或全国或地方、或行业或团体、或显性或隐性的水平状的多层级的社会“交流圈”,以媒介的方式,重塑和整合了社区社群的方方面面,参与了中国的现代化转型。这里同样有名刊和大刊,如《东方杂志》《教育杂志》《小说月报》《礼拜六》《良友画报》《新中华》《妇女杂志》《儿童世界》《小朋友》等,它们也许不那么激荡潮流,像《礼拜六》《良友画报》这样的杂志,还公然声称只是娱乐大众,但我们知道,大众文化消费本身,已迥别于中国传统的士大夫文化样貌,再说,内嵌于刊物文本或副文本中的流行与时尚元素,亦为现代性生产和再生产中的构成要素。最后,还想特别强调的一点是,如果说,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在一些偏远地区的中小学校,在养蜂这样的微小行业,乃至在抗战烽火前沿,都曾办有期刊,说明这个古老的民族国家的社会状态,已大大不同于前近代时期的沉稳安闲,变革的因子开始逸出了中心的、上层的、都市的藩篱,而抵达至社会的边缘、基层与乡村。古老的东方睡狮,已然醒来。这些四处活动、生生不息的“开”类型期刊,也许作用于社会的过程,不那么立竿见影,不那么声势浩大,却以其巨量存在和基层性特质,输送了另一种可贵的“绵柔”之力,与那些主动干预社会的“通”类型期刊一起,共同促进了社会的进步。由此,研究期刊史的价值,也在开阔的社会史空间中,得到另一种意义上的呈现。 注释 ①谷长岭:《清末报刊的发展轨迹和总体状况》,《国际新闻界》,2009年第12期。 ②根据刘兰肖的统计,见《中国期刊史·晚清卷》(未刊稿),29页。 ③徐松荣:《维新派与近代报刊》,72页,山西古籍出版社,1998年。 ④邓集田:《中国现代文学出版平台》,91页,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年。 ⑤邓集田根据《中文期刊大词典》统计,在1902—1949年间,共创刊中文期刊23277种。见邓集田:《中国现代文学出版平台》,90页,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年。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 |
国家广播电视总局 | 湖北省人民政府 | 中国邮政集团公司 | 武汉市人民政府 | 中国期刊协会 | 中国图书进出口(集团)总公司 | 中国邮政集团公司报刊发行局 | 湖北省广播电视局 | 湖北日报传媒集团 | 长江广电传媒集团 | 长江日报报业集团 | 知音传媒集团 | | 湖北中图长江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 决策信息网 | 湖北新闻出版广电传媒周
copyright(c) 2013 湖北省新闻出版局 版权所有 技术支持